“苹果税”举报告密：美国免费中国收30%，背后有何玄机？

饱受争议的"苹果税"由来已久。

在中国市场，苹果公司强制要求虚拟商品交易支付高达30%的佣金，同时限定用户只能通过App Store下载应用并使用其指定的支付系统。这项被业内称为"苹果税"的抽成政策，让中国消费者付出了实实在在的成本——在抖音平台充值10元，安卓用户能获得10个抖币，而苹果用户却只能得到7个。

今年以来，全球范围内掀起了挑战"苹果税"的浪潮。美国法院强制苹果开放第三方支付并免收佣金，欧盟、澳大利亚、日韩等地也纷纷通过立法或司法裁决迫使苹果做出改变。这些突破，让长期关注此事的王琼飞律师看到了希望。

四年前，王琼飞作为代理律师提起了中国首例针对苹果的反垄断民事诉讼。2024年5月，该案一审裁决认定苹果具有市场支配地位，但驳回了"滥用市场支配地位"的诉讼请求。双方均已提起上诉，目前案件正在最高人民法院审理过程中。

考虑到司法判决过程漫长，王琼飞决定采取"双管齐下"策略。上周五（10月17日），他联合55名消费者向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起了行政举报。这也是中国消费者首次以集体形式对"苹果税"发起监管挑战。

"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，这件事是做不成的，"王琼飞坦言。在中国，消费者维权成本高、收益低，与成熟的集体诉讼制度形成鲜明对比。这55位消费者的坚持，纯粹是出自对公平交易原则的追求。

"欧洲、澳大利亚、美国、日韩等全球多个地区都已调整政策，唯独对中国市场保持特殊待遇。这是对中国消费者选择权与公平交易权的漠视。难道是因为中国消费者更愿意为高价买单吗？这种傲慢的做法是否需要调整呢？"王律师说道。

以下是凤凰网科技与王琼飞律师的对话，经不改变原意的删改：

"不采取实际行动，傲慢的苹果不会改变"

凤凰网科技：这次向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起的反垄断举报契机是什么？55位联合举报人是如何集结起来的？

王琼飞：上周五，我们正式向市场监管总局邮寄了举报信。这些参与者大多是通过我的公开代理案件了解到苹果反垄断诉讼，同时也关注到田军伟律师在相关领域的工作，主动联系委托。田律师此前发起过多次投诉举报，在业界具有一定影响力。

2024年，我作为代理律师代表消费者金鑫提起了反垄断诉讼，这是中国首例针对苹果的反垄断民事诉讼。目前案件已进入二审阶段，最高人民法院也已开展审理工作，正在等待最终判决。

司法程序效率较低，而行政监管往往能更快响应。考虑到时效差异，我们认为行政监管途径可能更有效。

令人振奋的是，在案件二审期间，我们看到全球监管环境已经发生重大变化，包括欧盟、美国、日韩、澳大利亚等地都出现了松动。

例如在美国，法院已允许开发者使用第三方支付渠道且免缴佣金，这无疑是重要进步。然而这些调整并未惠及全球市场，特别是中国地区依然维持原有政策。

我们相信，通过民事诉讼与行政监管"双管齐下"，可能会取得更好的效果。

凤凰网科技：举报信中提出，中国消费者相比欧美被剥夺了支付渠道与应用获取方式的选择权。您认为这种"区别对待"背后的原因何在？苹果公司为何在全球采取差异化策略？

王琼飞：从苹果应对全球监管的历史来看，这是一家行事风格较为强势的企业。不仅在中国市场，在全球范围内都表现出这种特征。

除非监管机构采取强有力的法律行动，无论是民事诉讼还是行政监管，否则苹果不会主动调整政策。

在欧盟地区，苹果公司往往在面临监管处罚后才调整政策，且有时采取变相规避方式，比如在降低佣金比例后，又增设核心技术使用费。在美国也是如此，缺乏法律约束的情况下，苹果不会自觉改变立场。

这些地区出现政策松动，往往是因为已有司法判决、行政处罚或是立法明确要求。

苹果的经营逻辑是，除非有明确的立法、司法或行政监管要求，否则不会主动调整政策。尤其在中国这样利润丰厚的核心市场，主动调整意味着牺牲部分商业利益。

凤凰网科技：之前的民事诉讼一审结果并不理想，过程中遇到的最大障碍是什么？或者说法院认定不成立的主要原因是什么？

王琼飞：不能简单从败诉角度看待一审结果。案件的积极成果是，法院确认了苹果具有市场支配地位，这恰恰是反垄断诉讼中最难证明的环节。

虽然法院最终认定苹果不构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，但我们相信在二审程序中，最高人民法院会给出代表中国最高司法立场的最终结论，我们对结果保持乐观态度。

最近澳大利亚的判决就具有重要参考价值。苹果曾以系统安全和用户隐私为由，论证其限制使用IAP的合理性，声称第三方支付不如其安全。但这一理由难以成立，因为苹果自身并非全部使用IAP，例如实物类交易如淘宝购物就不需要通过IAP支付，可以直接使用支付宝或微信支付，这不是自相矛盾吗？澳大利亚判决已明确指出，苹果的运营模式并不比其他支付方式更安全。

凤凰网科技：苹果除了安全理由，是否也认为抽成价格不构成问题？

王琼飞：这是另一个关键点。关于30%的佣金是否构成不公平高价，一审法院认为我们作为消费者未能提供充分证据证明苹果的成本、收入及利润等核心财务数据。

尽管我们已提交大量证据反驳苹果的观点，但由于消费者取证能力有限，确实无法提供苹果的详细财务数据。但根据相关媒体报道，苹果公司的利润率确实处于行业较高水平。

我们还可以从两个维度进行比较：一是与海外市场对比，中国的"苹果税"确实高于美国、欧盟、日韩等地。苹果解释这是基于中国市场特殊性，但我不认同这种说法。

二是与安卓市场比较，在同等条件下，苹果的佣金水平明显偏高。

图表｜基于王琼飞律师整理的苹果支付渠道及佣金政策对比，根据苹果开发者正式信息整理。

凤凰网科技：除了苹果，中国市场上其他应用商店也存在类似高额抽成问题。这是否也能作为举报理由？

王琼飞：关键在于是否具有强制性。苹果要求在游戏领域强制使用IAP并抽取30%佣金，而在游戏之外的领域，安卓厂商采取联合运营模式，不强制收取佣金，开发者也不需要向安卓厂商支付虚拟商品交易的佣金，如音视频、知识付费、直播打赏等。

与安卓平台相比，苹果的基础服务与增值服务存在本质差异。在游戏领域，苹果抽成30%，而安卓厂商在联合运营模式下收取50%。

事实上，在非游戏领域，苹果抽取30%佣金，而安卓平台不收取佣金。

"没有情怀，就没有动力对抗苹果"

凤凰网科技：55位消费者如何集结起来？这些参与者是否因为自身权益受损，比如作为应用开发者或运营者？

王琼飞：坦诚地说，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，任何消费者都不会有动力提起反垄断诉讼或行政举报。

金鑫案件从2024年至今，虽然胜诉的可能性很大，但从经济角度考量，维权成本与收益往往不成正比。

王琼飞：重大复杂案件的审理周期可能会比较长。但行政监管拥有更充分的执法资源，调查取证过程更为便捷。

这次举报的具体进展，还需要看是否立案以及后续调查情况。虽然法院初审已经证实苹果具有市场支配地位，但行政和司法是两套程序，总局如果受理，也需要自行研判是否构成市场支配地位。

凤凰网科技：如果取得理想结果，对苹果的强制性要求是否会被执行？

王琼飞：当然会执行。只要行政监管作出决定，苹果就必须遵守，正如在美国和欧洲一样。

凤凰网科技：毕竟涉及跨国企业，中国监管是否有特殊困难？

王琼飞：处理涉外企业并没有特殊挑战。只要涉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行为发生在中国境内，中国监管部门完全有权管辖。此前总局对英伟达、高通都进行过反垄断调查，这很正常。

"苹果税的最终成本，转嫁给了消费者"

凤凰网科技：从消费者角度看，只要法院或总局作出裁决，是否可以解决30%苹果税问题？如果成功，普通消费者能感受到的最直接变化是什么？

王琼飞：我认为可以。比如现在在抖音充值，安卓用户10元买10个抖币，苹果用户却只能买7个，因为这30%的成本最终由消费者承担。

凤凰网科技：您的信心主要来自海外成功案例？

王琼飞：虽然苹果的经营模式是，没有明确的立法、司法或行政监管要求，它就不会改变政策。

但这次反垄断行政举报，其处理结果并不仅仅针对这55位消费者，当然也会惠及所有中国消费者。

随着全球监管压力增大、中国消费者维权意识觉醒以及中国司法和行政监管体系的完善，我对中国市场的监管环境充满信心。

凤凰网科技：中国法律史上是否有针对跨国巨头反垄断诉讼的成功经验可供借鉴？

王琼飞：目前在国内互联网领域还没有先例。例如上海法院对高通的反垄断处罚，我国行政监管机构也处理过相关案件，但这属于反垄断领域的常规案例。

凤凰网科技：金鑫之前为何提起诉讼？

王琼飞：我们是基于维护消费者权益的立场代理此案。消费者维权纯粹是出于对公平交易权的追求。

凤凰网科技：终审结果预计何时出来？

王琼飞：重大复杂案件的审理周期可能较长。但我们相信，这次集体举报不仅会维护消费者权益，也会惠及广大应用开发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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